竹雨心情日记05.7.6更新

竹雨 · 发表于 2005-5-28 14:59:11

  信，写了三个小时

我已经记不清，上次收到朋友的来信是什么时候；我也记不清，上次认真地写信给朋友是什么时候；我只看到，那些随我不停漂泊的信安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，等着在我孤独寂寞的时刻给我慰籍与鼓励，告诉我：原来自己曾被人爱过，也曾如此深爱过别人……

   在这个日益现代化的时代，网络、手机、电话……无数种先进的科技产品挤走了曾经占据人们精神生活主体地位的信，嘴巴和手指取代了笔和纸。信，躺在被遗忘的角落。

   而于我来说，笔和纸仍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，仍习惯在每个开心或伤心、平静或激动的夜晚让心情在日记本里流淌……这一时刻的我最安静、最轻松、最真实。或许，我一直都在写信，写给他们，更是写给自己，只是，所有信件的地址都是我的日记本。

   孤独总是突然袭击，我感到莫名的恐慌与无助，不能向任何人求救。
拉开抽屉，再次翻检我唯一的精神支柱——寄来的和未寄出的信，漂泊的日子里我唯一舍不得抛弃的行李。
   信封早已破烂不堪，可一看到上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字迹，思绪还是不停地翻涌。

      那些是八年前他写给我的。我不知道那叫不叫做初恋，但我知道，在最无助最黑暗的日子里，他的信曾是唯一的灯火，照亮温暖着我破碎冰冻的心。

   他说：“不知是天意还是命运，我遇到了平（应该感谢她），她告诉了我你的处境，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痛苦心情，所以，我一直没有打扰你。我怕你不能承担生活的压力，一蹶不振。平说，你学习用功，我从心灵深处感到一种慰籍。M，做朋友好吗？不要做普通的，不要做平凡的好吗？过去的已写入历史，我们面对的是今天。然而，不论昨天、今天、明天，我都是爱你的，我不奢求你爱我，我感激你对我的帮助和友谊，你的出现使我的生活不再平凡，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总是美丽的，让人难忘。特别是你为我过的一次生日，当我看到那张生日卡时，我的心情实在是无法形容，直到现在我还珍藏着她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   而我，已经不记得了，我只记得那时的我是开心快乐、羞涩而又兴奋地为他做着让他开心快乐的事情，在他的宠爱里幸福快乐着。写回信时，我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。我的理由冠冕堂皇，为了彼此的前途着想。可只有我自己知道，是我自卑和悲观懦弱的心不能够再去坦然接受一份关爱，因为我怕失去所爱，我宁愿选择不拥有，也就无所谓失去。

   信纸上还残留着泪痕，记录着我八年前的痛苦，也刺痛我现在的眼睛。那个帅气漂亮的名字，曾被我在纸上模仿过千遍万遍，那个信纸背面的“想你”下面是我写了无数次的“念你”……可我仍坚持，一次次漠视着他的请求和关心。那个沉痛的打击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，我将所有的人拒之门外，在自己的世界里咀嚼悲伤。可我还是那么满怀期待地渴望着他的来信。

   “没有信的日子是孤独的，寂寞的，是单调无味的，更是一种遗憾。我可以容忍孤独，却不能容忍寂寞。人在孤独的时候不一定寂寞，你想是吗？M，思想、学习、一本好书、一首流行歌曲都可以治疗孤独，但是，寂寞却使人内心深处的东西，不管你置身何处，除非你有知音，否则，寂寞将永远跟随着你。我的生活是充实的，是充满了等待的，因为你！我不再寂寞！M，如果说我的信仰是不变的，你相不相信。真的，我对你的知遇，对你的情，对你的爱是不变的，恰恰相反，分离的时间越长，越能给我留下太多的回忆、太多的梦幻。你是一位聪明的女孩，你是一位天真无邪的女孩，但你又是一位成熟的女孩，你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，你有着太多令人神往的秘密，如果说我为什么选择了你，只因为我们共同牵手走过一段路。”

   1996年11月25日，他在昏黄的手电筒下写出了当时真正的我。2004年11月25日，我坐在惨白的灯光下重读被淹没了的自己。“天真无邪”？它已经被埋葬了多少年？它怎么才能走出一个艳阳天？这么多年的时空间隔，阻断了所有的联系，但我却仍不能忘记他对我的知遇。直到今天，他仍是唯一让我能完全放开自己的心、让我不停牵挂和思念的人，也是唯一真正懂得我的人。没有人能入他一样耐心地待我、细心地读我、真心地爱我。而我却用冷漠的言语刺痛他的心，一次次地伤害他，用我自己的不幸折磨他的爱。

   “M，你曾经陪我走了一段很长，很不平凡的路，路上有崎岖、坎坷，但更多的是诗和诗一样的情。那时，年少的我有一颗年少的心，年少的心想什么都是那么的天真无邪，幼稚的双眼看什么都是那么朦朦胧胧。那时你也那么的小，小得可怜，小得可爱。三年的恋爱生活，不，应该是三年的兄妹生活，因为那时的我们还年幼无知，‘恋爱’二字只不过是一个朦胧的概念，只知道两个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，其实那不是爱情，那是一张手帕的象征。”

   对，那不是爱情，而爱情到底是什么？我不知道，但至少我们都在彼此的脑海里刻下了抹不去的回忆。那张手帕，我还记得。因为我不知道手帕会褪色，他早上用来擦脸，结果满脸通红。我没有看到，是事后一个男同学告诉我的。我心里觉得好笑，感动，又愧疚，而他却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。在我已经遗忘的时候，他还留恋着让他成为了同学的笑料那张手帕。

   终于，走到了结尾，最后一封他的来信。

   “那天，我一直没有找到你。也许你远远地看到了我，也许你根本不想见我，但在纷乱的人流中，我确定没有再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。茫茫人海，知音难觅，怀着一颗虔诚的心，乘兴而去，等待我的只是一片空白，一颗伤痛的心，一颗失落的心。在喧闹的人市中找不到一处归宿，能告诉我原因吗？

   时位之移人也。随着时间的流逝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在变，变得高傲自大，变得野心勃勃，变得玩世不恭，对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，对什么都追求那种真。我所追求的都是难以实现的，因此我活得很累，心情始终处于生活的低谷。由此，我需要朋友，像所有的人都渴望有朋友一样：在快乐时找一个人来分享，在忧愁时找一个地方倾诉，在悲伤时得到一份慰籍。对朋友我是将心比心，我付出的是真情。的确，人生在世应该带一个面具，但那只是为了应付生活中的一些琐事，对于朋友应该付出真挚的感情，对朋友应该摘下面具，应该打开心扉地去畅谈。对于我们的认识，不要说谢谢，也不要感激，只要默默地付出就可以了。朋友，也许是一生的伴侣，也许是人生的一个台阶、一个驿站，谁又能料到明天将在何方？明天，但愿是一个艳阳天，但愿明天你的追忆中有我！

   M，过得好吗？心情好吗？在生活的道路上是否总会有烦恼和忧愁？可是我是快乐的，我一直当班长，每次晚会都由我主持，我也给大家谈笑，也给大家唱歌，也给大家跳舞。其实，你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女子，你的生活到处都充满了歌声了吧？但愿你过得比我好！”

   信纸的空白处记录着我当时看信的心情，有些已经被我不知道何时撕掉了，可上面还是残留着我的担心、惭愧、难过、恐惧……只是，到了今天再读这封信，我才读懂了他当时的伤心、悲痛、失落、无奈……我终于明白，世界上最懂我的那个人我已经错过了！他懂我胜过我自己。我曾试图挽回，却无能为力。我的骄傲与矜持让我不肯低头，我的懦弱与自私让我开不了口，而他的伤痛与失望让他走得坚决。他终于接纳了那个一直在等他的女子。

   当我们再次相对时，他在妹妹的怂恿下送我去车站。感谢他的小妹，一直在帮助我们谅解彼此，感谢她给了我最后一刻单独与他相处的机会。一路我匆匆逃离，他默然无语跟在我的身后。我还是忍不住地问他有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情，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我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，让我的心里平衡一些。他却什么都没有说。我的任性与固执再次冒出来刺他最后一刀，我狠狠地拒绝让他再送。放弃了汽车，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开始在细雨淋漓的公路上狂奔。雨点模糊了我的眼睛，打湿了我的全身，我感觉不到冰冷，只是在风雨中奋力地蹬着自行车，疯狂地向前奔。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有一个意识：离开！离开！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伤悲我的眼泪！这一次，我是彻底的真正的孤独寂寞了，唯一的一根稻草也被我碾得粉碎。经过街区的集市时，我几次差点撞上行人，100多里的路程，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将它完成。跳下自行车时，我已经全身麻木，几乎瘫倒在地上，却没有一滴眼泪。我狠狠地折磨着自己的身体，用疲惫和疼痛去遮掩心底的伤痕。我更加冷酷地筑起心的长城，拒绝任何人的靠近。在那个阴暗的世界里，我生活了将近九年。

   往事，真的不堪回首。

   一封厚厚的没有信封的信碰触到我的手，我的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，隐隐地疼痛弥漫开来。

   这是我最近写的一封信，用了我三个小时的时间，却最终只是躺在了我的抽屉里。

      每次拉开抽屉看到它，我总有一种恐惧。我刻意避开它，强迫自己的目光不去注视它，警告自己的心不去想起它。可它还是顽固地盘旋在我的脑子里，眼前浮现的仍是它被划破的痕迹和泪水打湿的卷曲。

      我以为我可以走出冰封的世界，我以为我可以不再寂寞里孤独的游荡，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让心停靠的港湾，可以休整一下再出航，我以为我的快乐终于可以从心底绽放，我以为我终于碰到了那个知音，遇上了那个可以让我摘掉面具的朋友，我以为我的“天真无邪”终于可以找回来。

   然而，刚刚建立的快乐却都被一个电话残酷地击个粉碎。在我想相信世界是美好的时候，这个世界却再次给了我残忍的一棒，敲得我不知所措，再次陷入恐惧。
门，再次轰然关闭，沉闷的挣扎在心里回荡……

      几天没有正常进食的胃不停地收缩，虚弱的身体瘫趴在桌子上麻木无力，噪杂的音乐掩盖着竭斯底里的哭泣。哭一阵，写一阵，手几乎无法握住笔。就这样，三个小时，耗尽我所有的体力。

      终于完成了这封信，我却打消了寄给那个人的念头。那个世界太黑暗，我想给他的是温暖。又或许，信里的那个我太真实，我还是不愿意让他知道我的脆弱与委屈。也许，我最爱的，还是自己。

   我将所有的信小心翼翼地收起，用力地关上抽屉，关上回忆。

   我将身体抛在床上，对着空白的天花板，深深地吸一口气，慢慢地，彻底地，呼一口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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