琵琶<情咒>

欧阳笑笑

尘世灵魂的天堂与地狱(转)


从来不知道琵琶奏出的乐曲会如此动听。
   它的名字叫《情咒》。

   恍惚中它把我带回前世。不知道多久的千百年前，我是一个孤女，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。我被卖到一座深宅的富贵人家，成了学弹唱的歌姬。我很少和别人说话，手中的琵琶成了我倾诉愁怨的对象。技艺的出众让我很快成为成为众优伶中最受主人器重的一个。行酒作乐时，常有我在一旁弹奏。从来没有抬头看过那些衣着光艳谈笑风生的客人，我只盯着自己的琵琶。
   有一天来了一个人。他是主人的一个门徒，后来就常常来这里陪主人喝酒下棋，赏花作诗。据说他是个落拓的文人，不过看起来却更像个沧桑的侠客。我总是会被叫到他们饮酒的地方，一旁弹琴。
   听到过无数喝彩，我却只记得他的叹息。他摇头，微笑，说我的琴声中有种柔韧却持久的东西，让他吃惊。主人笑着说要把我送给他，他仍只是摇头叹息。
   那天他问起我的家乡年纪，我说不记得了。他又摇头，叹息。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对话。
   然而我已经下定了决心，我带着琴去找他，愿意和琴一起陪他一生。他沉默良久，摇头，没有看我。
   第二天醒来，别人告诉我。他带着主人的女儿私奔了，他们的恋情早已不是秘密。
   于是我去找一个巫婆，告诉她我要找到他。她给我一曲琴谱，一张人脸面具。她说谱子的名字叫《情咒》，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弹上一万遍，就能得到他的心。但是必须带上面具，保持沉默。
   我谢过她，带上面具拿着琴谱和琵琶出发了。带上逼真的面具我完全成了另一个人，没有人能认出我。沉默对我来说不难，本来我就不爱说话。我走过了荒凉的沙漠，喧闹的集市，灯影憧憧欢歌笑语的歌楼，终于在南方一个小镇的酒馆里看到了他。
   他还和过去一样，和别人喝酒下棋，淡淡的平和的微笑，看来过得幸福。
　 于是这个他每天必来的酒馆里多了一个弹琵琶的哑女，每天弹着那曲不变的《情咒》。
那真是一首神奇的曲子，听过的人无不为之动容。当真是如泣如诉，如怨如慕。哀艳绝伦，却又瑰丽无比。铮铮迸出的琴声中，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一种至死不变的坚持，怎能不令人泣下。我在用心弹，因此每弹完一次就发现它又碎了一点。
   无数人为它心醉神迷，我却只听到他的叹息，我知道只有他懂得，虽然他认不出另一张脸下的我。
   一年一年过去了，人们对它失去了兴趣，只有他还每天来听。他是我活下去和弹下去的唯一理由。
   一年一年过去了，小镇上的人们都老了，他也有了皱纹。但我面具下的脸庞却和当初他离开我的那一天一样年轻，可是我的心脏却越来越衰弱，每次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我都能听见它碎裂枯萎的声音。
   他的亲人都离开了他，不知道为什么。他仍旧每天来这里，但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，我是个哑巴。
   我终于弹完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，忍着心头剧烈的疼痛抬起头，发现面前的他早已不见了。留给我一封信，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寻找一位故人。
   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追赶，抱着琵琶和越来越衰弱的心脏守在那里。我知道他会回来。那所深宅里的人会追究他把他们的小姐带到了哪里，然后告诉他，那个弹琵琶的女子三十年前就带着她的琴不知去向，就在他们出走的第二天。
   他再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弹出了第一万遍《情咒》，这个咒语应该要实现了吧？可是我没有看见。最后一个音符是我生命的结束。心枯萎了，面具从我的脸上掉下来。
   他应该回看到我还是和三十年前一样年轻，可惜我没能听到他的叹息。

   前世的故事算是结束了。千百年后我在一所据说是最美丽的校园中再次遇上了他。无数次地擦肩而过我还是认出了他，凭那双不愿看我的眼睛和熟悉的摇头微笑和叹息。我们是现代人，没有琵琶与巫婆，他知悉我的情意后也不过是淡淡一笑，然后要带着另一个人去南方。
   可是和千百年前的前世一样，我听见自己的心在枯萎。
   真有情的咒语吗？若有，我一定要不顾一切找到他，弹给他听，直到心碎裂死去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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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本贴由 欧阳笑笑 于 08-2-2 00:24 最后编辑 ]